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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七十五)蘇州才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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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遠聽朱月影越說越沒分寸,當下本想阻止,卻聽得守素喝道:“行了,別說了!”說著便獨自走到一大石上坐著,將背對著幾人。

幾人見一向溫柔素靜的守素這下突然爆發出來,均是感覺驚訝,忽然間便變得鴉雀無聲!

守素一人坐在大石之上,心裏思潮起伏地想了很多,不知不覺一雙美目突然濕潤起來,暗暗地在想:“如果你願意,那我也可以破了戒!”

單辰逸直盯著守素,見她一人獨坐大石之上,苗條的身姿一動也不動,微風拂過,吹起她迷人的秀發,心裏不禁一熱,手上的勁兒突然一松,兩只野雞便“咯咯”連飛帶跳地逃走。

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急得朱月影跳了起來,道:“餵餵餵,我的雞,我的雞!”

只見兩只野雞“噗噗”幾下便逃入密林叢中,單辰逸深感抱歉,這下欲向朱月影賠罪。卻聽得玄遠道:“包裏不是有幹糧麽?就這麽想吃肉嗎?”

朱月影氣道:“是啊,我想吃雞怎麽了?那可是我費了半天勁抓來的!”這下又指著燃燒的柴火,道:“你看這火都生好了!”

玄遠不耐煩道:“好,那我這就去給你抓一大堆野雞來!”說著便縱身跳進密林叢中。

不到片刻,只見玄遠雙手提著六只野雞走來,一股腦地塞給朱月影。雞腿上都綁縛了草藤,六只野雞“咯咯”地亂叫始終掙逃不拖。朱月影見玄遠這番不耐煩,心裏怒氣漸盛,接過野雞,隨即幾下將雞腿上的草藤割斷,雙手一扔,便將六只野雞扔進密林叢中。

守靜奇道:“你,你為何又將野雞放了?”

朱月影拍了拍手,道:“我的東西,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!”

守靜氣道:“你分明是在耍人!”

朱月影笑了笑,得意道:“我耍人又怎樣?”

守靜氣得直發抖,突然“唰”的一聲拔動腰上的佩劍,欲向朱月影刺來,但未待她將劍刃全部拔出,突見身前灰影閃動,一只手已將她的佩劍彈回劍鞘。

守靜急道:“哥哥,她,她……!”說這話時右腳剁地,左手指著朱月影,已經是氣得不行!

玄遠淡淡道:“咱們上路吧!”

朱月影見玄遠並不理會守靜,心裏不禁一甜,隨即跳上馬背便又抽打著馬向前方奔去。四人無奈,也只好騎著馬跟隨其後。

幾人這番不快,其實正是因為玄朱二人相互鬥氣。玄遠是因為朱月影不會流淚的雙眼而覺得她是個冷血之人,便對她愛理不理。而朱月影卻是不喜歡看見守素註視玄遠的表情!但守素對玄遠早已暗生情愫,昔日時常思念,如今走在一起便不自主地偷看玄遠。

這一路上,朱月影都處處針對守素,守靜看不下去,便跳出來替守素出頭,但每一次都被朱月影氣得夠嗆!

這五人不歡不快地縱馬奔馳了四日,不知不覺便到了北京。進了宣武門以後便直奔王中興的“松風閣茶館”而去,到茶館時正是未牌時分!

王中興許久不見這兩人,神情表現得異常的激動。看見守素守靜兩位美貌的女子時更是高興不已,隨即便吩咐夥計為五人上了茶食!

朱月影一坐下來便開門見山地向王中興打聽蘇州才子姚孟起,玄遠聽到姚孟起便自然想起那人乃當今有名的才子,一手超凡脫俗的書法讓世人嘆為觀止!

也在這時,才突然領悟朱月影的用意,原來她是想從姚孟起口中打聽王羲之墨跡之事。尋思想來,不禁又對朱月影的聰明才智暗暗讚嘆,心裏嘆道:“幸虧有她在,否則單憑我四人還真難找門路!”

王中興卻沒直接回答朱月影的問題,笑嘻嘻地向玄遠道:“兄弟,告訴你一個好消息!”

玄遠奇道:“什麽好消息?”

王中興道:“齡娥她……!”

玄遠聽得“齡娥”二字,這下才想起那日在路上相救的小姑娘,這下激動道:“齡娥,齡娥她有何好消息?”

王中興笑了笑,道:“看把你急得!我告訴你……!”

朱月影插道:“你就別賣關子了,趕緊說吧,我還有事要問你。”

王中興本來就是個話嘮,這半年不見廢話又增加不少,玄遠與朱月影知道他這性格,只是朱月影這下有重要事情相詢,故才這番耐不住性子。

王中興得意道:“咱們齡娥如今可不得了啦,不但長得聰明美貌,而且還會識文斷字!”

幾人見王中興這番得意,原以為聽到什麽驚天動地之事,卻沒想到只是“識文斷字”而已!瞬間又對王中興深感無奈。玄遠許久不見小齡娥,心裏有些想念,這下本想向王中興再問一些其他變化,但不待他開口,又被朱月影打斷!

朱月影道:“王掌櫃,快告訴我那寫得一手好書法的姚孟起居住何處,我們有要緊事!”

這一問又將玄遠四人的註意力集中在姚孟起身上,相比之下,尋找王羲之墨跡與《先天譜》更是四人所上心的。

王中興本想再繼續說說小齡娥,但見幾人這番迫不及待,便立即轉個話題,滔滔不絕地說起姚孟起,說了半響這才說到姚孟起住宅地址。五人得知後茶也顧不得喝上一口,便向姚孟起家中尋去。

申時,幾人才依地址尋到了姚孟起住宅。

姚孟起只是國子監貢生,與達官顯貴相比自然遜色得多,所住之地便是一四合院。玄遠幾人到了門前,輕敲了幾下門,便被宅院仆人引到院內。

幾人進了四合院,便見這四合院雖然並不寬敞,也不顯富麗,但庭院裏幹凈素雅,墻角與臺階上放有數盆花草,顯得格外寧靜舒適!

進了書房,便見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正伏案臨帖。這人正是主人姚孟起,他前一刻才從國子監回來,身上汗水未幹便欣然執筆臨習碑帖,可見此人對書法的熱愛當真不一般!

這下見玄遠幾人進來,瞧著幾人裝束先是一驚,隨即拱手問道:“貴客來訪,姚某失禮,不知幾位有何貴幹!”玄遠幾人來得沖忙便忘了換衣,只是草草將頭發改變一下,帶了一定圓帽,這便讓姚孟起感覺怪異,無形中多了幾分戒備!

朱月影拱手道:“久聞蘇州才子姚公大名,晚生幾人冒昧前來,如有叨擾之處還望姚公多多包涵!”

姚孟起見眼前幾人生得端正,實非兇惡之輩,又聽朱月影言辭恭敬,心裏的戒備突然去了幾層。又拱了拱手,笑道:“這位小姐謬讚了,在下只一舞文弄墨書生而已!”他身為當今國子監貢生,也算得上當朝命官,這番在幾人面前稱自己為“在下”也是做足了禮節!

朱月影笑道:“姚公過謙了,這京城內外誰人不知姚公才華橫溢,一手好字便不得不讓眾人折服!”

玄遠四人聽這兩人這番文縐縐的交談,便有些按捺不住。單辰逸本想問道:“請你快告訴我們王羲之的墨跡在何處?”但這話到了嘴邊幸而又憋了回去!

文人墨客之間的交流向來都會帶一些文縐縐的酸味,這大概是與他們的所好有關。朱月影深知其理,每次與這些人交流都也會言辭文縐,且不會忘記將對方大大稱讚一番。雖然對方表面謙虛,但內心卻是高興得不行!

果真見得姚孟起眉宇露出喜色,這便開心道:“小姐當真會誇獎人,在下受寵若驚啊!只是不知幾位突然光臨寒舍到底有何貴幹?”

朱月影道:“聽聞姚公學識淵博,‘楷’精歐陽‘行’擅二王,小女子與幾位好友正有一件重要之事要請姚公幫忙!”

姚孟起笑了笑,道:“莫非幾位需要在下‘拙筆’幾幅?”

他以書法盛名,府中常有人前來求字,一般都會欣然效勞,但若遇不務正業者想借此換取錢財他都會宛然拒絕。當下聽朱月影這番談吐,便覺幾人不俗,這便主動提出。

玄遠本想吐露真意,但不待他開口卻又被朱月影搶了先。

朱月影搶道:“姚公真是過謙了,能得到姚公墨寶,便是我等三生之榮幸啊!”

玄遠、單辰逸、守素、守靜四人這下拼命抑制煩躁,心中均在牢騷:“你為何不直接問他王羲之墨跡之事啊?何必這番耽誤!”

朱月影何嘗不想直接言明,但她知道若是拒絕了對方好意,勢必會讓對方不滿,那想再詢問王羲之墨跡之事就不易辦到了。

姚孟起哈哈笑道:“既然幾位這麽看得起在下,那我又豈能掃了幾位的興致!”說著這話,當即在桌上鋪開一張白宣,隨即填了填墨,便在紙上若有所思地寫了開來。

片刻過後,一張白色的宣紙上便瀟瀟灑灑地呈現出一首七絕。朱月影走到桌子旁朗聲念道:“我家洗硯池邊樹,朵朵花開淡墨痕。不要人誇好顏色,只留清氣滿乾坤!”隨即拍手稱讚道:“好書,好書,姚公筆意灑脫,書風直追二王,小女子今日可算是大飽眼福了!”

姚孟起放下毛筆,笑了笑,道:“小姐也是見聞廣博,竟然看得出我學書的路數!”

朱月影又指著宣紙道:“此七絕乃元代大詩人王冕所作,詩的意境寧靜致遠,‘不要人誇好顏色’便是詩人不在乎外人膚淺的評論!‘只留清氣滿乾坤’更能體現詩人怡然自得的心境!姚公雖身在官家,但卻深居陋室,臨池不輟,與這詩匹配得很,晚生受教了!”說著又向姚孟起鞠了一躬。

姚孟起更是開心,道:“在下鬥室簡陋得很,讓幾位見笑了!”

朱月影迅速接道:“南陽諸葛廬,西蜀子雲亭,何陋之有啊?”

姚孟起開懷大笑,道:“小姐張口碑帖閉口詩文,我看小姐才是學富五車啊!”說著便向朱月影幾人翻手,示意到旁邊的茶廳細聊。

守素在一旁聽得獨自黯然,心裏暗暗嘆道:“她的學識我只能望塵莫及了!”

不怪她這番自卑,她自小修道,腦袋裏所記的便是《道德經》《沖虛經》之類的道家經文,於世間詩文又哪裏有機會了解!

幾人來到茶廳,姚孟起一邊示坐一邊吩咐仆人沏茶,這便向朱月影問道:“不知在下如何能幫到幾位?”

玄遠,單辰逸,守素,守靜聽來欣喜,均想不到對方知道自己真正的來意!

這番察言觀色對於一個出入官場的人來說又有何難!只是蜀山幾人與世隔絕又怎會知道!

朱月影笑道:“那我就長話短說了!”

姚孟起右手平舉,示意道:“但說無妨!”

這會兒功夫,仆人便為幾人呈上了香噴噴的熱茶。

只聽朱月影道:“姚公筆走龍蛇,出入於右軍歐陽。實不相瞞,我幾人今日前來便是要向姚公打聽書聖王羲之墨跡一事,若得姚公相助,我等將感恩不忘!”

姚孟起哈哈笑道:“右軍墨跡?幾位真會給我出難題!可知那書聖墨跡何等寶貴,天下讀書人無不想據為己有!羲之墨跡雖然流傳不少,但所得者非富即貴。我乃一介書生,顯是祖上積德,才得皇上隆恩招進國子監做貢生,終日以筆墨為伴,家徒四壁,又哪有那般福氣?”

幾人聽他這番話,隨即掃視了四周,但見屋內簡單的擺件以及泛黃的舊書,便相信對方所言,不禁有些失望!

玄遠問道:“那您可知王羲之所書寫的《先天譜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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